■ 韩济生

1938年8月的一天黎明时分，启明星显得特别明亮。从齐河通往坡赵村的公路上传来汽车的马达声。坡赵村的十九支队和抗日挺进大队队员睡得正酣。

这时，附近的哨兵飞快地跑来，把睡梦中的十九支队参谋长王唯一叫醒，向他报告说：“有情况，齐河方向传来汽车声。”

王唯一嫌哨兵搅了他的好梦，训斥哨兵：“齐河的日军早就吓得不敢出来了，有情况的话，也是二十九支队的人来换防了。”

与此同时，抗日挺进大队的哨兵也来向大队长范树民报告，说在村口发现了汽车。范树民也半信半疑，但他还是立刻下达了战斗命令。挺进大队队员迅速起床集合，范树民对政治部主任阎戎说：“阎主任，你迅速带人去观察情况。”

阎戎答：“是！”便立刻带人到了村北。这时候，庄稼地里有一支部队从北面向坡赵村扑来，士兵戴着锃光瓦亮的钢盔。就在还有五六十米远的地方，十九支队的哨兵喊道：“你们是干什么的？哪个部队的？”

见对方继续往前冲，阎戎大叫一声：“肯定是日军，开枪！”这边一开枪，日军也开了枪。

王唯一根本没有思想准备，显得惊慌失措，急忙下达命令：“速叫范树民的挺进大队和李宗钦营长率队抵抗，掩护大部队撤退！”

下达完命令，他急忙领着另外两个营往西逃命，早就把范筑先让他保护好抗日挺进大队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。

范树民急忙带着挺进大队到村北参加战斗。到达村北的时候，他看到挺进大队只剩下了阎戎1人，其余队员已经牺牲，而根本就没看到十九支队李宗钦营队的踪影。原来，李宗钦害怕和日军正面交锋，早就带着他的一个营悄悄溜了，只剩下挺进大队的娃娃兵们给他们挡子弹。

范树民又带着队伍打了一会儿，估计十九支队已经全部撤出村去，就征求阎戎的意见：“咱们赶紧撤吧！往哪个方向突围好啊？”

阎戎对范树民说：“我领着一个小队从西边突围，掩护大部队。你们就从南边突围吧！”范树民说：“我是大队长，还是我领着一个小队从西边突围，你领着大部队从南边突围。”

阎戎着急地对范树民说：“这个时候谁也别争了。西边一打，吸引住日军了，南边就开始行动。”范树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，紧紧地握住阎戎的手，然后两人分两路，分别带兵从西边和南边突围。

先说阎戎这一路，他领着二十多个人刚刚从村子西边冲出村子，就遭到村北日军机枪的扫射，一下子就倒下五六个人。阎戎命令队员趴下，拖着伤员，连滚带爬，总算突出了敌人的包围。

范树民、何方领着另一路三十多个人，穿过村子往南突围。日军是从东面而来，他们企图从北边重点进攻，把挺进队员往南赶，在南边布置了一个“口袋”。范树民一马当先，后面紧跟着何方和挺进队员们。突然，前面传来一阵机关枪声，范树民身边的挺进队员一下子倒下了七八个。

范树民一看冲不过去，只好就地卧倒。他观察了一下敌情，发现大约有一个小队的日军，有三挺机关枪和三个掷弹筒封锁住队伍前进的道路。作战地形也十分不利，挺进队被压缩在一块豆子地里，旁边四五十米处有一块坟地。范树民让队员们往坟地转移。

在转移过程中，二十多个人扶着负伤的战友，连滚带爬，又有四五个战士中弹牺牲。到达坟地时，已经剩下不到二十个人了，而且有不少重伤员，子弹也已经没有了。十几个娃娃兵摔坏了枪支，纷纷簇拥到范树民的跟前，范树民把已经身负重伤的何方揽在怀里，平静地说：“参谋长，我们生在一块儿，死了也要在一块儿……”

何方笑了，这时候他觉得非常安心，非常有依靠，安详地闭上了眼睛。

有一个小战士哆嗦着对范树民说：“大队长，我害怕……”范树民把他轻轻地揽在怀里，安慰他：“没事的，闭上眼睛，一会儿就没事了……”

其他的孩子也紧紧地靠在范树民身边，肩并肩、手拉手地依偎在一起。在敌人密集的枪声中，他们喊起了抗战口号，顿时鲜血染红了这片坟地……

范树民牺牲的消息传到了鲁西北的前方、后方，各支队纷纷来电慰问，向范筑先请缨，要为范树民等报仇。山东省六区游击司令部留守机关、政治部隆重举行了追悼抗日阵亡将士大会。

追悼会后，范筑先对全国各地及鲁西北各界发来的函电慰唁亲自提笔作复：“自中日战起，弟早打破家庭观念，齐河之役，民儿授命，不敢谓求仁得仁，差幸死得其所，伊何可憾，弟又何悲！唯长江形势，日趋紧张，此弟所万分惦念者也……”